黃友棣教授講故事

白銀精靈

這是我幼年聽母親所講的故事之一。她說明，這是真實之事，並非虛構。

我家的後園很大。昔日我祖父官居司馬，此後園是給衛士們練習射箭的「箭庭」。後來被荒置了，雜草叢生，遂成荒蕪之地。管理此地的園丁，住在園側的小屋。每夜睡醒，必見到一隻白色的母雞帶領著一群小雞，從園中走出來玩耍；而且，例必走過他所睡的床下。那位園丁聽人說，這群白雞乃是地下所藏白銀的糖靈；於是他就暗中設計，要捕捉這群白雞。

  有一晚，他預先挖開了床板，守望到午夜。待得群雞走入他的床下之峙，突然伸手往下抓。群雞四散，立刻消失了蹤影。雖然他抓不到母雞，但他卻抓得了一隻小雞。在燈下細看，果然，手裡抓著的，乃是一錠白銀。翌日，他把這錠白銀換了錢，發了財，開心得很!可是，他抓雞之時，曾給母雞琢了一下;傷口發作，痛楚難堪。為此求醫半月，然後逐漸痊癒。那錠白銀換來的錢，剛夠藥費開支。

  這個故事，教人明白貪心絕無好處。因為我早已把自己列為到人間還債者，只盼還清所欠，就可輕快地返回老家，還貪那些白銀作甚?

  晉朝詩人吳隱之，曾經調到廣東省的廣州做刺史，素以清廉著名。他曾遊石門，該處有名勝之地，稱為「貪泉」。據說，凡飲了此水的人，必生貪念。隱之故意酌水而飲，並賦「酌貪泉詩」云；

古人云此水，一歃懷千金。

試使夷齊飲，終當不易心。

  這是說，人人都謂飲了貪泉，就會貪取千金，據為己有。試諸操守堅定的伯夷，叔齊飲此泉水，必然仍不會變為貪心。(伯夷，叔齊是商朝孤竹君墨胎初的兩位公子，曾經力諫周武王不要伐商。及商亡，伯夷，叔齊隱居於首陽山，不食周粟，遂餓死)。這是說，操守堅定的人，飲了貪泉，也絕不會變為貪心。實在說，一個人貪與不貪，在乎其人，與水無關。

  聽這些鬼故事，實在給了我很好的教訓。當時的情況，使我寫下兩句回憶錄；

媽媽嘉言如咒語，刻刻提示似雷音。

(摘自黃教授所著『樂林篳露』一書第十二篇)